墨台泠

梦中的伊俄卡斯忒(1)


  summary:13岁的萨菲罗斯在通过实验室的走廊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私设众多)

  

  

  

   实验人员手持着记录屏幕走在最前方,屏幕蓝色的反光照射于实验护目镜上,模糊了镜片下的五官,它们像是设备乱码后的警报故障,灰暗的色块杂乱无章地摆放于形似人体的躯壳之上,毫无记忆点可言。

 

  萨菲罗斯跟在记录员的身后,他始终与前者保持着精确的距离感,连步伐的频率都高度一致,使记录员鞋跟与光洁地板敲击的声响,能够很好地遮掩住实验体光裸足面落地时发出的细小摩擦声——他还不曾有过穿上鞋子的概念,人类通过鞋子保护自己的脚不被尖锐物体所划伤,鞋子底部坚硬柔韧的厚度也很好地隔绝了脚底直接接触实验楼终年的寒气。实验体不一样,他银白的发丝与雪白的统一实验用衣将他装扮成这里的幽灵,直至需要数据测试时,人们才会想起他。

 

  两人沿着走廊不断朝深处进发,直至来到最深处,他们停留在一扇巨大的金属门前。记录员在一旁的屏幕上操作着,伴随着各项复杂的指令,那扇沉重的门发出刺耳的摩擦音缓慢地从中间旋转着分裂开来,当接收到记录员让他进去的指示时,萨菲罗斯没有一丝犹豫地迈进了门后还在延续的长廊。身后人没有继续跟进,覆盖此间长廊与密室的监控探头将成为研究者们视觉的延伸,当操纵杆被拉下的同时,厚重的门发出沉闷声响将要重新回归原先封闭的状态,直到门页旋转至极小的圆孔深入内部的少年都从未有过回头的迹象。

 

  在灭顶的灾害面前人类往往渺小到如虫蚁般赢弱。瘟疫,使枯骨铺满大地,微生物将那骨骼腐蚀成小块的碎片后仍由狂风将它们磨成细碎的粉末;陨星,是来自空外异物的血泪,坠落于地后四散喷溅出的血雾气化成肆虐人间的毒气,魔物从地底深处探出恶劣的欲念,兽瞳紧锁森罗万象的人间烟火;地动,来自古老星球内部深沉的叹息声,那些过去遗留下的丑陋疤痕反复发作,将表层的土地搅的翻天覆地。人们无力抵抗灾厄,于是建造庙宇、费心祈祷,五步一拜、十步一跪,有血有肉的人无法自救,反去叩问无骨无魂的神明。

 

  “疾病、恐怖、仇恨会打垮你们的信念吗?”询问披麻朝圣的苦者,他们用枯骨嶙峋的嗓音回答道,“我的痛与信仰一样情真意切。”

 

  每当萨菲罗斯读这些深邃枯燥的文字时,就愈发感到无法理解,人们总是歌颂美好的事物、感激盖亚的赠予、渴求女神的赐福。他们掠夺资源、制造战争,信仰是他们开辟战场的坚实盾牌、苦痛是他们愿意为自己所瞻仰之物付出的代价。那么所有肉体与灵魂中生长出的荆棘都是为了追求信仰吗?并不,那追求之物是人的私欲。一个人的私欲是自私自利、是下水道阴暗的虫鼠,但十人、百人、成千上万人的私欲便是无私,是应受追捧的存在,它们组成坚不可摧的信念,庞大严律的军队会摧毁一路异类。

 

  这条走廊无比漫长,漫长到萨菲罗斯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从历史古籍、星球文学史中获得的知识,字符被排列组合形成独特的见解,同时新的疑问也浮现水面,但萨菲罗斯不会轻易地透露给研究所的人们,他内心清楚那些皮囊之下无趣的思维,人们在他眼中是与死物同等的存在,所以他也接受自己被视作实验数据的意义。

 

  逐渐地,这条灰色的走廊有了变化,先是在周围走廊之间的缝隙处出现一些深色的小点。随着继续深入,那些小点越来越清晰,它们正在从不可见的深处突破这条走廊——当第一点绿色从壁垒探出头时,这象征着突破性的进展,于是在后半程走廊中,与地底实验室毫不匹配的生命出现了。

 

  先是毛茸茸的青苔遍布了这块钢铁土地,踩上去时会泛起一阵奇怪的痒意。再往后更多奇异的植物出现了,藤蔓遍布了上方的空间,自头顶垂下来大串碧绿的叶片。实验室原有的灯光早已被牢牢盖住,但环境并没有暗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沿路不规则的、或许该称之为花穗的存在?而它们确实在不断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漫长黑暗中的前路。边侧也逐渐被植物疯狂伸展出的茎叶所占领,本来约有5米宽度的道路变得狭窄起来,只能刚好容纳一个人的进出,萨菲罗斯的衣物与双手在前进的摆动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与植物锯齿状的叶片接触,好在它们看似锋利实则柔软,会像云朵般卷曲蜷缩起来。

 

  它们会通向哪里?萨菲罗斯十分困扰,这根本就是不符合逻辑与常理的现象,先不论没有泥土仅凭周围的铁片,它们是如何运用脆弱的根茎穿透的,在地下实验室深处没有一丝阳光的情况下,这些植物也无法获取能量存活下去。事实上无论是无风自动的叶片,还是散发柔和光线的花穗,都在无声地自内向外透露出旺盛蓬勃的生命力。

 

  所幸不远处肉眼可见的亮点预示着这不是一场无止境的旅途,五分钟后,萨菲罗斯抵达了出口。

 

  这是一座巨大的圆柱型建筑,有无数条隧道通向柱体,这里就像是某个中继站,而他走出的地方就是其中一条,直达底部,从最底层朝上能看见小小的蓝色天空。将这里称作为建筑也不太合理,它更像是被废弃的旧址,目光所及之处都被原先走廊里奇异的植物所占领,突出地面的钢筋上缠满了根茎,一些白色的植物绒毛会被风吹起,不多、漂浮在空气中,像是阳光下某些鸟类掉落的绒羽。

 

  一切都安静极了,除开植物的“呼吸”声,在这里萨菲罗斯只能听见来自自己这个异类发出的声响,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衣角擦过植物叶片的声音、脚趾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将目光放的更远,他看见了与自己一样存在此地的“异类”——一个背对他坐着的金发青年,那人坐的很高,在一块位于中心高高立起的几块人工柱体的顶端,他的金发在自上而下的阳光下闪烁着。

 

  所有排列不齐的人工柱体都令人感到不安,植物紧紧缠绕住黑色柱体的底部,而越往上遮掩物便越稀少,直至纯黑色的柱体完全裸露于空气之中,那些无机质黑色好似在柱体中缓缓流动,其中闪烁着暗红色的光泽,十分不详。正当萨菲罗斯观察之余,坐在上方的金发青年侧过头,蓝色的眼睛锁定了下方误闯之人。

 

  他被发现了。萨菲罗斯脸上神情不变,心底却浮现出一丝烦躁,这样突发的战斗本不在考虑之内,他的武器装备都在进入这里之前被研究人员所解除,如果自己被评定为对方的实验体或者牺牲品一类的存在…萨菲罗斯的心中升起无名的怒火,当目光聚焦在一旁被植物覆盖的金属杆体上,这种心情得到了些许平复,或许在这之前,他会先给予对方难以磨灭的痛苦。

 

  “萨菲、罗斯…”金发青年不甚熟练地拼写这个代号,他从高耸的柱体上轻松跳下,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长段安全距离。

 

  “萨菲罗斯。”这一次的音调与流利程度都大为提升,青年似乎因此得到了无形的鼓励,开始慢慢朝着警惕的少年靠近,“啊,我听见…他们这么称呼你?”

 

  “只不过是代号。”萨菲罗斯冷淡地回答。他开始重新评估对面缓缓靠近的青年,穿着易于行动的黑色劲服然而背后的剑袋空无一物,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但步伐略带停滞感,在他的胸口甚至挂着员工牌,上面记录着他的名字与从未见过的机构名称,整体违和感十足。克劳德·斯特莱夫——喀纳加文员工·附属边缘工作者(已离职),一切都很荒谬不是吗,这里未投入试用的实验体从来不会被给予身份,在神罗的地底实验室真的存在如此巨大的空间与前所未闻的技术?萨菲罗斯有一个隐隐的推测,于是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静静等待在原地。

 

  “代号?不不。”青年惊讶于这样的话语,他停顿片刻沉默地摇摇头,“名字,这是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克劳德·斯特莱夫,它对于我而言是世界给予我的期待。我们可以有很多个代号,但名字却只有一个,就像…”他开始苦思冥想,最终给出了一个并不完美的例子,“就像萨菲罗斯就只是萨菲罗斯?”

 

  “如果你的语气中少一点不确定性,我会认为你的举例至少没有到糟糕透顶的程度。”萨菲罗斯不为所动,但如果对方坚持的话,“斯特莱夫,我以为在走廊之后会是实验室。”

 

  “实验室?对…这里…”这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让他的头一下子如针刺般疼痛。

 

  “斯特莱夫?”

 

  “你可以叫我克劳德。不过假如我的预感没错的话,这里快要坍塌了。”克劳德从阵痛中缓过神来,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建筑另一侧的隧道,在那深邃的洞口深处,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存在正蠢蠢欲动着。

 

  不出所料下一秒那里产生了巨大的爆炸声,从通道口开始冒出些许黑色的小点,萨菲罗斯凭借着出色的视力看清那些了它们的真面目,密密麻麻的机械体,被做成了虫子的形态,不断地从洞口冒出。

 

  “跑!”克劳德大喊道,拉起萨菲罗斯的手冲进与来路不同的隧道中,萨菲罗斯有些诧异,他根本没意识到青年的突然靠近。但他确实在最后看见随着那些爆炸的碎片波及到中心圆柱体的瞬间,从破碎的地方涌出更多机械小虫,它们中的少数几只甚至还亮着极为诡异的红光。

 

  萨菲罗斯挑起一边眉毛,“你有坐在虫子尸体上的习惯吗?”

 

  “那不是虫子!是未激活的E实验体!”克劳德在匆忙躲避隧道中掉落的碎石时不忘为自己大声辩解,“而且在这之前,不对!我刚刚才想起来那些危险烦人的东西。”

 

  “你不能小瞧它们,那些机械体一旦与你的皮肤产生接触,就会融化腐蚀,它们的腐蚀性极强,更为可怕的是后遗症,哪怕治好了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你也会因疼痛难耐而精神崩溃!”克劳德快速补充道,随后他们所处的隧道发生剧烈的晃动,在他们背后不远处虫潮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蔓延,吞噬掉周围的一切。

 

  萨菲罗斯对这些警告的话语不置可否,他被青年不知从哪里抽出的斗篷遮挡得很好,似乎无处不在的机械虫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晃动不断落在斗篷上,又被抖落下地,可还是有少量的几只会落在青年左侧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在上面腐蚀出一个个小洞。然而克劳德仿佛没有痛觉般,神情自若,飞速地做出最为合理的路线安排。那些腐蚀出的伤口也在短暂地扩散后迅速愈合,那片皮肤光滑而又完整。在克劳德的视野盲区中,萨菲罗斯主动伸出他的非惯用手,又快又准地抓住一只机械虫子,他能感受到虫子身上冰冷的触感以及流畅的曲线,可在接触的瞬间它却没有融化产生腐蚀伤害,也再没有任何动静,仿佛萨菲罗斯切断了它与世界的联系,于是这个小而又致命的存在彻底失去了它的危险性,变成无生命的装饰品。他将它捏碎,丢弃于一边。

 

  他们来到了一条岔口,“去右边,那是我来时的方位,或许我们能够重新回到原来的走廊。”萨菲罗斯建议道,“记录员看见这样规模的虫潮会开启紧急救援的。”

 

  “他们也可以选择把我们与虫潮一起葬送于此。”克劳德拒绝考虑,固执选择了左边的道路,“而且萨菲罗斯,你是突然出现在那里的。”这句话令少年的瞳孔微缩。

 

  不幸的是克劳德的运气一向不太好,两人被迫在断掉的隧道口停住,震裂将隧道整齐地一分两半,形成了巨大的空洞,而另一半的逃生口悬挂在上方离他们不近不远的位置,断口处摇摇欲坠。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们两个人绝无可能通过这里,萨菲罗斯朝下方瞥了一眼,底部全是那些机械虫,如黑色潮水般汹涌地撞击着边侧的墙 壁。

 

  “你应该听从我的建议。”萨菲罗斯冷静地数落道,“在二分之一的概率中,你不仅带我们走到断路,而且还是位于断裂下层的死路。”他说得如此平淡,好像自己没有参与到这场求生之中,这比暗藏于话语中的嘲讽更让克劳德感到不快。

 

  “我会想办法的。”克劳德嘟囔着,皱眉看着下层蠕动的阴影。“我对这里有些印象,只需要一些时间我或许能够想起来。”

 

  “你可以祈祷下摔一跤刚好碰上某个暗道的开启按钮,或者抛下我试试跳上去,你能够抓住那块钢板的不是吗,只要它没有刚好断掉,你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我是说我会找到一起出去的办法。”克劳德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满我没有选择你的方案,但是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把性命掌控在该死的记录员手里!”

 

  “我没有任何不满。”萨菲罗斯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做出请继续的手势,“You are the leader.”

 

  “过来。”不等萨菲罗斯反应,克劳德就抓过他的衣领拉到断裂的洞口前,粗鲁而又急躁的动作一度让萨菲罗斯以为他会把自己扔下去。“我会带你到那个位置,那是我们跳跃过去的最高点,然后我会把你抛上去。”

 

  萨菲罗斯深绿色的蛇瞳从上至下地审视着青年,他已经退回去在准备助跑,从青年身后传来的响动声越来越大,时间不多了。

 

  “我不会因此感激你。”

 

  “我只是做我能做到的。”克劳德摇摇头。

 

  紧接着风一般的速度带起了萨菲罗斯的身体,过于短暂的肢体接触让他甚至感受不到青年的体温究竟是温是凉,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带。“你的感激一文不值!”他听见克劳德声音从遥远的下方传递过来,于此同时他被重重甩在上方的钢板之上,钢板发出难以承受地咯吱声,萨菲罗斯迅速滚动身体翻到缝隙的另一侧,几乎在抵达安全区域的瞬间那块钢板断裂开来坠落进无边的黑暗。

 

  “你的牺牲精神同样。”萨菲罗斯冲着虚空回敬道,他没有试图回头寻找黑暗中渺茫的金色,只是默默地沿着前路往里走,如果他的预感没有差错的话…

 

  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事实上萨菲罗斯的运气不错,他的推测被证明是对的。自从与克劳德分开后,周围的环境随着距离的增加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是隔着水雾的模糊,而是精细度上的模糊。好比梦境中印象深刻的东西往往最为真实完美,而一些背景就成为了模糊的色块,在你极力去回想时它们会变得稍微清晰,而一旦移开注意力,它们就变成了褪色的相片,不寻常却也不过分突兀。他已经在这里兜兜转转了许久,靠着对周围事物清晰程度的划分,他判定克劳德所处之地就在这条陷入循环的诡异隧道的中心,隧道的每一处都是笔直的,但却如同圆圈般头尾相连,无论走多久都会回到起点,而克劳德就在圆圈中心的灰白地带,萨菲罗斯无法找到闭环隧道的缺口,自然也无法找到克劳德。找不到梦境的主人就意味着无法脱离循环的困境,也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他必须找到克劳德,确认他的现状。

 

  除了在这里毫无作用地游荡,他还可以做些什么来打破这里的平衡?萨菲罗斯停在原地,目光细细扫过周围的事物。他没有武器,也无法使用魔石,不能制造出破坏性的巨大冲击来唤醒这里的所有者。视线最终停留在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绿色藤蔓上,萨菲罗斯伸手抓住一根垂下来的蔓尖轻轻一拉,一大片纠缠在一起的植物就这样被拉扯下来。是了,就是这个,背景的大量缺失能够引起规则的注意,他自身作为这里唯一不可控的存在,想要制止他?那就把人交出来!

 

  在几乎破坏掉漫长走道一大半的背景后,萨菲罗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侧身靠着墙壁陷入昏迷的克劳德,随着他的逐渐靠近青年慢慢转醒。

 

  “萨菲罗斯?”蓝色懵懂的眼神露出惊讶之意。

 

  “真是狼狈。”萨菲罗斯冷笑着回复,“你让我浪费了很多时间。”

 

  “抱歉…但你是在找我吗。”

 

  “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个解释,你掉下去后毫发无伤。”

 

  “唔…”克劳德看了看完好的自己同样难以理解,“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是有了抗性吗?不对,我都没有接触过它们,真是疯狂的想法。”他缓缓撑起身子,试图站起来,又在后背与衣服产生摩擦后发出“嘶”的痛声。

 

  “那里有什么?”萨菲罗斯象征性地问了问,动手扯下克劳德背后的剑袋和斗篷,不顾克劳德“轻点”的抱怨声细细端详露在外面的肩背处,那只露出了伤痕的边缘处,于是他将衣服的边缘扯开拉大直到那些伤痕完整地出现在眼前,眼前是萨菲罗斯极为熟悉的、来自神罗实验室的伤口,它们很新、很完美,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好似虚空中正有无形的针管插入其中,导致这些伤痕的无法修复。“是那些虫子的腐蚀伤,还没有痊愈。”他这么回复道,“你最好小心地对待这些伤。”然后萨菲罗斯毫不留情地松开由拉扯而绷紧的衣物,让它们一下子弹回克劳德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萨菲罗斯!”克劳德气极了,“你简直是个小混蛋!”他挥舞了下尚且有些无力的拳头,作势要狠狠地给面前那张漂亮的脸来上一拳,可惜被威胁者毫无惧意。

 

  “现在还不是你复仇的时刻,我们并没有解除危机。”一改往常,这次萨菲罗斯走在了前方,“听我说,克劳德…那些虫子还在寻找我们,我无意间遇到了昏迷在这里的你,但是这里不适合停留。”

 

  “等等,虫潮…它们应该已经被、”

 

  “不,它们没有消失。”萨菲罗斯确定地说道,并且以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继续引导着“我在来时的路上碰见了它们又恰好凭借落石摆脱了追逐,然而这并不能阻拦太久,它们具有很强的腐蚀性不是吗?你仔细听周围的动静,很快那些烦人的东西会突破防线,像我们遇见它们时一样引发一连串的爆炸。”他停顿了一会儿,满意地看见克劳德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但是不用担心,爆炸如今对我们很有利,我通过路上的监控室已经掌握了这里的路线,这条隧道刚好紧邻右侧的载具室,它能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随着话音落下,这条平静的隧道真的开始缓慢地抖动起来,沙砾与植物的残枝断断续续地掉落下来。“深呼吸冷静下来,让我们等待那声爆炸。”萨菲罗斯握住旁边人的手腕,感受青年轻薄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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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巨响在耳畔响起,当烟雾散去,右侧的隧道真的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芬里尔!”克劳德难以置信地看着房间里侧停着的一辆摩托车,“你是对的!萨菲罗斯,它甚至是芬里尔!”青年娴熟地操作起车辆,连接引线、启动那辆具有漂亮流体线型的车停在萨菲罗斯面前。银发少年翻身而上,一手揽住克劳德劲瘦的腰身,一手攀附在他肩头,凑近前者耳畔笑道,“事实证明,你该听我的。”

 

  风在狭小的隧道中极速地从两人身侧穿过,在萨菲罗斯的引导下他们顺利地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中穿梭,与身后的虫潮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其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最为坚硬的钢筋水泥也被腐化成灰水,与被压碎的的机械虫残骸搅拌在一起,凝固成奇怪的混合物。“我们快出去了!”克劳德冲身后大喊,“抓紧我!”最后的隧道目测有将近50的坡度,它直直地从苟延残喘的残骸中延伸至外界的天空,速度已经到达极限,伴随着芬里尔剧烈的轰鸣声,他们从钢铁组成的森林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于真实的土地之上。无人的城市自身后分崩离析,那些高耸入云的顶部结构在失去基层的支撑后变得脆弱不堪,它身上遍布的绿色藤蔓是加速其死亡的绞手,它们温柔且缓慢地收缩、缠绕,与咆哮的楼宇一同坠入这片大地,将虫潮送入阿克隆的怀抱。(冥河的别称)

 

  芬里尔在草地中飞驰而过,带起地上的泥土与草屑,青草碾碎后的清香令人感到放松,飞溅的草汁染绿了两人衣服的下摆,不过无人在意。“那道光幕。”萨菲罗斯提醒道,克劳德点点头调整方向朝那里驶去。光幕一开始还只是细细的一条线,当他们不断靠近拉近彼此距离时,才发现那光幕是如此庞大,几乎覆盖了目之所及的全部范围。“等等、里面不太对劲。”萨菲罗斯看到了光幕之后空无一物,犹如悬崖峭壁或者——他们到达了世界的尽头。

 

  克劳德将车停在光幕边缘,芬里尔沉默地吐着余热。青年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认识这里…”

 

  萨菲罗斯越过他往下看去,眼睛诧异地微张。光幕后并不是空无一物,他们所在世界的地面似是光幕后世界的天空,在那下面有巨大的连成一片的白色神殿,没有云层的遮挡所以能够清晰地看见神殿的圆顶、上面镶嵌着银色的宝石,到处都是塔楼与高耸的尖顶,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神秘与魅力。然而它们也在不断消散,转换成金色的细小光芒,向上方漂浮,进入到两人眼前的光幕之中,随后又飞出朝更上方进发。萨菲罗斯顺着光点往上看去,发现这些光点又自发组合成与原来在下方时一样的形态,只不过以他们现在的视角出发,是完全颠倒的。底部的世界正在逆转为顶部的颠倒世界。

 

  当萨菲罗斯回过神来,震惊地发现克劳德已经情不自禁地伸手去碰那道异样的光幕,“克劳德!”他喊道,匆忙地将青年往后拽,可还是迟了一步,克劳德的手心已经完全没入其中,正飞速地消散为光点飞向上方。

 

  “克劳德,回来!”萨菲罗斯又一次喊道,眼中久违地闪过一丝慌乱,他讨厌无法掌握事态的情况,更厌恶曾有一瞬将虚假信以为真的自己。于是他沉默不语,低垂下眼帘,掩饰起一切的情绪。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现象,但我能保证它们是安全的。只是将你从一个地方挪到…呃上面,它什么都不会改变,可能过程有些惊悚?但什么都不会变的。”萨菲罗斯静静地听着青年一遍遍的保证,依旧不发一言,“只需要一睁眼再一闭眼的功夫,我们就会出现在上面,而且也不会变得缺胳膊少腿,萨菲罗斯!”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克劳德试图动手去拉少年,却被躲开了。

 

  “这是你擅自决定的,我从未答应过要去上面。”少年终于露出了略符合其年龄的情绪,一种鲜活的烦躁与不安,它们本被掩盖的很好,可一旦开口便完全地暴露出来,清晰地展现在克劳德的眼前。

 

  “可我…从没想过我们最终会分开的结局?”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迷惘着、不解着,像一颗即将被摔碎在地的玻璃珠。

 

  “我们从未真正相遇。”萨菲罗斯轻轻叹气,平静地回望过去,他未曾拥有,所以也不再惧怕任何失去了。

 

  “萨菲罗斯,如果可能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想通了,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的。”

 

  “从你睁开眼的一瞬间开始计时吗?”

 

  “从我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开始计时。”克劳德举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朝天做出发誓的样子,“我保证。”他没想到的是萨菲罗斯就这样顺势扣住他的手,狠狠将他们两个人一起撞进那道光幕之中,两人在上升的光芒中下落,同时形体也在迅速消散分解成光点,汇入那些光芒之中。

 

  “等下,我的芬里尔…”

 

  萨菲罗斯要被气笑了,这是他做过最愚蠢的举动,于是他报复性地张嘴去咬克劳德的脖颈,没有预想中的血腥味,那一口全是细碎的光点,从他口中漏出飞向上方。这次真的传来了笑声,是克劳德在底下眯着眼笑。

 

  萨菲罗斯闭上眼,他先是感受到一股寒意,接着他用极缓极慢的速度再次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那道熟悉的实验室的门,门被人打开,宝条就站在后面,萨菲罗斯目不斜视,错开他准备离去。

 

  “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被你们摆弄的实验体。”

 

  “哈。”宝条像是找到一个严重失误般发出嘲笑声,他用手敲了敲手里的记录本,“实验数据显示,你在进入与离开实验室中心时思维的活跃性极低,而当你在中心昏迷不醒时思维却极度活跃,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或者换一个说法,萨菲罗斯,你真的看到了吗?”

 

  “如果实验数据能够证明一切,你就不会安排我与实验体的见面了,怎么?是什么让你的研究进度如此停滞不前。”

 

  “啧,刻薄的东西。”宝条咒骂着嘟囔道。

 

  萨菲罗斯将那个疯狂的家伙远远抛在后边,走在这条空旷的长廊上,他第一次感到实验室寒冷的气息自下而上席卷全身。

 

  

  

  

ps:现实里云片也掉进虫潮了,但是靠着强力的治愈能力一直存活到虫潮结束。

pss:现实里云片跳过了隧道缺口抓住了那块摇摇欲坠的钢板,可惜运气实在太差了,跟着板子一起掉下去了…

psss:对于萨而言这里是云片的精神世界,但对于云而言,他经历了第二次现实,虽然第一次的经历十分模糊只记得概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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